076 他们走到对方身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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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他们走到对方身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周时序从那个雨天就知道了。
眼线笔、睫毛膏和眼影将她窄而圆的杏眼修饰得更加独特，眼睛扑闪扑闪地发着光。
每眨一下眼睛就好像在和他表达爱意。
那是初见时的喜欢结出的果。
他们无声地对望着，隔着电子流，她弯着眼眸，浅浅带笑地望着他。明明只是稍加颜色点缀，对上她的眼后，视线难以再移开。
周时序没再摘下口罩，打算让她的眼睛一直闪耀。
最好从台下持续到台上。
送走十五号选手，周时序终于等到十六号比赛选手林知意上台。
随着掌声，林知意踩着高跟鞋从幕布后走出，身上穿着他们一起选择的浅绿色西装套裙，她盘着发，笑盈盈地对着观众席和评委席鞠躬，计时员举牌，她对到话筒前开始念稿。
会议厅响遍她的声音，他站在舞台下看着舞台上的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工作人员举着相机在拍她。
细碎的快门声和眼前的景象让周时序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张照片了。
在林知意嫌手机裸着用冷手的某天，她在翻一抽屉手机壳时意外将某个手机壳后塞着的5寸照翻落到地。
周时序在打扫卫生时捡到一张自己不知高中哪次星期一在国旗下讲话的照片。
接着他又翻到了一盒照片，里面全都是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有什么独特之处？
对于那个漂亮盒子里50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林知意用上“打印照片给客服发错了照片”的借口来挽尊。只是她小把柄被他捉到时，生理反应超级明显，脸红到耳根子，视线闪躲，说出的话也变得一点都不可信。
关于高中的一切，她的嘴比保险箱还要严密。打死都不肯和他透露一点点。
周时序只能通过她拍下的他来想象那时的她。
拍照时她在想什么？
那三年，她按下的一次次快门却又不被他知道的时候在想什么？
周时序按下快门，用镜头把在台上假装镇定的林知意拍下，只因为他很喜欢这一个瞬间里的她。
如果她和他的理由相同，那林知意保存了上万个喜欢他的瞬间。
她可真够浪漫。
*
林知意抽签抽到的序号不前也不后，是十六号。
抽完签后，前十号选手移步舞台等候间等待上场，林知意把红底黄字的序号贴拍给周时序和苏睨。
一点钟比赛正式开始，半小时后，中间的十号选手也移步舞台等候区。林知意难得地和她的手机来了次两小时的大分离。
离开电子设备的人类会不习惯时间的速度，林知意看着前面号数的选手一个个登场，她越来越慌，有种要上断头台的感觉。
林知意已经好久没有和这种濒临极限的紧张碰面了，当然，如果非要比较，林知意还是觉得跑800m前站在起跑线等待可恶裁判吹哨更加难受。
把稿子在心里默背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滚瓜烂熟后，她的焦虑暂时消失了。
三点三十分，林知意准时登台，她用十分钟展示她两个多星期努力的结果，同时了结她担心了两个多星期的事情。
苏睨拍完林知意后就要跑去赶四点五十分的飞机了。林知意脑子空空地走下台，她走到幕布后，被穿着酒店工作服的苏睨狠狠抱住。
“讲得真棒，宝贝。”
“下次见，jiejie要去赶飞机去了。”
林知意刚对苏睨笑了一下，还没认真看清她的脸，怀里就变得空空的，她看着苏睨奔跑离去的活力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走。
演讲完后的选手有自由活动的时间，选手只需要在最后一号选手演讲结束前回备赛间即可。
苏睨走了，顺便把林知意仅剩的一点开心情绪也带走了。她孤零零地走着，看着别人成群结队，脸上洋溢着自信或是阔达的笑，林知意突然想起在等她的另一人。她要找周时序，只是外面人太多，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先去备赛间拿手机。
高跟鞋踩在五星酒店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过道上，鞋跟撞击地面发出咯咯的响声，困扰林知意两个多星期的事情完成了，可压在心里的石头却没有消失。
人类太迷恋幸福的结尾，万事都期待能够善始善终，林知意想到自己走出来时同手同脚的，停下的时候腿在发抖，讲稿子时还嘴瓢了，讲错一个字……努力那么久的事情好像被她搞砸了。
她好差劲。
里面讲最差的人就是她了。
苏睨就是对她有滤镜……
还夸她，她讲得哪里好了。
越复盘越难受，林知意垂头丧气地瘪着个嘴走路。
“十六号选手你好。”
一道如新闻节目主持人的播音男腔打断林知意的思绪和步伐，她先顿了顿，想起自己就是十六号，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
叫她干什么……
真要命。
仿佛上课被老师点名，林知意不情不愿地挺起身板来营业，她回眸，见到左胸口同样贴着数字的男人，是他叫住她，她露出礼貌笑容看着走到她面前和她身高齐平的男人。
“你…好。”林知意小小声地开口问好。
“你好，我是前面的八号选手。”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数字，视线直直地望着林知意的眼睛，“刚刚听了你的比赛，你的演讲稿写的真好，我刚刚听完有两处小困惑想请教你，可以和你申请添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林知意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能直视陌生人的眼睛那么久，没有手机缓解尴尬，她被他看得有些无措。
“请教吗？”
“不好意思，稿子不是我写的。”
林知意微笑着，她用干净利落的言语斩断他搬上来的理由。
“这样吗？”
“那我先和你讲声抱歉，刚刚的请教只是我的借口，其实我在比赛之前就有留意你。”
“我叫李在光，目前在省纪委监委组织部工作，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
听人家自报家门，那个政途一片光明的单位一出，林知意就知道他周身的自信缘何而来。不过她一没违反过组织纪律，二也不是会巴结人的料子，他这个陌生人是什么单位都跟她无关。他们不是在谈工作，没必要用单位分个三六九等，认识也应该是两厢情愿。
林知意认真地望了眼他的那张脸，没生出想认识他的兴趣，她就继续她的拒绝。
“不是很方便，我还有急事，要找个人，先走了。”
林知意总是靠眼缘来决定要不要和一个人认识，特别是异性。她那双挑剔的眼睛也就在高中时享受过免费的福分，之后想要再见喜欢的帅哥就得花钱抢票了。
林知意怕那人追上来，她迈着小碎步往备赛间走，迈过走廊的转角，她看见了某个身影熟悉的帅气制服口罩男，他站在墙边，背正对着她。林知意正想扑过去抱住他被西服勾勒的细腰，只是角度一偏，她的眼睛就望到了站在他身前被他身形遮挡住的女生。
女生西服外套左胸前贴着红底黄字圆形序号标，也是一位比赛选手。她笑吟吟地仰头望着周时序，红唇在他面前启启合合，而他也适时地点头……
这是一个双向的对话。
他们在聊天。
这个认知让林知意的步伐顿住了，她本能地退回到过道转角处的墙边，就好像高中时偶遇他和朋友聊天那样，她娴熟地躲在不易被他们发现的暗处偷窥着两人。
这个偷窥位置的视野也不好，林知意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也不能看见周时序的表情。少了这两种信息，她不能推断他的情绪与态度。不知道他是和对方认识，还是像她刚刚那样遇到来搭讪的异性？
其实体制内举办这种超大型比赛的原因里肯定有一条是为各单位优秀单身同志提供认识优质异性的途径。甚至很多单身同志的参会目的就是来找对象的。在这个默许的气氛下，有人看上周时序也是非常正常。
可如果只是搭讪，他应该很快就拒绝掉人家了。
为什么能聊起来……
大概只剩下一条原因，那就是他们认识。
她要走过去吗？
谁知道走过去合不合适？
林知意可以走过去打断他们聊天的，但她没有。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选择如曾经那般退步蹲墙角偷偷摸摸地观察。
“你的十六号趴在墙角那偷看我们。”
“她刚刚应该想跑来抱你，看到我在就退了几步躲起来了。”
经身前同学的提醒，周时序凝目回头，一眼就望见他等了好久的人。林知意就躲在转弯的墙那，露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鬼鬼祟祟地瞅着他这。
林知意毫无预警地和转过身来的周时序对视，被他发现后的她如受惊的小兔，咻的一下就退步到墙内躲起来，样子比胆小鬼还要胆小。
林知意这如做贼般的奇怪反应让周时序一怔，他熟悉她主动地扑进他怀里，熟悉她在人群中紧紧握住他的手。
而现在她见到他居然在后退和躲藏。
她这样疏远他的动作太过于熟练了。
诧异和恍然的情绪同时冲击周时序。
周时序一直很想了解高中三年里的她，可现在他懂了她不肯提起的原因。
在那些不被他知晓的时光里，她就是如这般，在缄默、躲藏和窥视中进行着她的喜欢，
她这样不愿被他发现躲闪是日积月累的本能，是她高中三年拍下他那上万个瞬间练就的本领。
她的喜欢是从来不会走到他面前。
如果刚刚没人提醒他，他是不会发现躲在角落观察的她。
“感谢，有机会再聊。”
周时序要马上把人抓住，他和身前的同学道了声谢就迈步往林知意的方向走去。男人转了个弯，把想要逃走的林知意捞进他的怀里。
他带着怀里的人旋转了半圈，把林知意稳稳地压到墙上，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不肯和他对视的女孩仰头看他。
“刚刚躲墙那里看什么？我就是在等你，为什么不走过来我身边？林知意。”
林知意摆出不在意他的表情，她扒着周时序禁锢她的大手，“我为什么要走过去？”
为什么要走过去？
因为他在等她。
他们走到对方身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在别扭什么呢？
周时序抬手轻捏她的耳垂，他揶揄地笑道：“走过去，离得近，你可以偷听得更清楚。”
周时序这话一出，林知意的眼睛都瞪圆了，周时序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说在等她，人却又和别人聊天，等她等得都不专心，她为什么没走到他身边，他不会反思一下自己吗？如果他是全心全意在等她，身边没有别人，那刚刚她都把他抱住了……没发现身后的她就算了，还说她偷听的事情。
明明都怪他。
还叫她走过去，她怎么知道走过去合不合适？
周时序成功地把林知意藏在身体里的火气逼了出来，他看着炸毛的林知意轻叹一声。
“如果刚刚我在和一个男生聊天，你会走过来吗？”
周时序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写着“不会”的答案。他就知道，她在意的不是他在和谁聊天，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她都不会走过来。
“你啊。”
“林知意。”
是他的喜欢还不够明显吗？
她为什么还像以前那样不敢走到他面前？不敢把喜欢展示出来？
周时序捧起她的脸，细细瞧着她那小鼻子、小眼……
他扯下脸上的口罩，不打招呼地轻啄了她几口，帮她两腮打上红扑扑的羞赧。
“不是很漂亮吗？”
“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他夸她的语气太过温柔和真诚，林知意又开始不知所措，她咬住唇，沉默地注视他，看着他眼睛里同她如出一辙的喜欢，她好像找到了坚定走向他的理由。
“林知意，刚刚那个女生是我本科同学，我在等你的时候碰见她，正好她也是选手，我不知道你们比完赛的选手有没有其他休息的地方，就找她问了问。”
周时序不知道林知意刚刚躲在墙后时的内心，他拒绝她的胡思乱想，帮她把假设补上，打消那些她以为他是个潜在坏蛋的顾虑。
“你知道吗？”
“如果你刚刚走过来，我会和她介绍一下你。”
“介绍我干什么……”
某人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都翘得高高了，她眼睛诚实地亮起期待的光。
周时序要怎么向外人介绍林知意？
他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却还没有被定义。
周时序觉得林知意就和她在路边举着猫条诱骗的那只胆小猫猫一个样，要给足她安全感和爱，她才愿意在外人面前亲近和相信他。
“今晚七点钟，我诚恳地邀请结束烦人比赛的林知意小姐到酒店六十八楼与我共进晚餐。”
“勉强有空。”
林知意搭上周时序后退一步朝她伸出的手，他轻轻一拽，他们又贴在一起。这次是林知意主动抱住他，她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搂着她刚刚就很想搂的腰。
周时序熟悉的林知意终于被他哄出来了，她就应该这样依恋地抱着他，在外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展示她对他的喜欢。
不要再躲着、藏着，她想听他和别人讲话就站在他身边，不想看他和别人讲话就把它拉走。他身边没有人比她重要，也很难再出现一个和他们现在关系一样的女生。
“以后无论碰见我和谁在讲话，你都可以走到我身边。”
“哦。”
“你要说知道了。”
“我考虑考虑。”
周时序很爱在她抱住他的时候用手在她脸上和脑袋乱摸，不过她今天打扮了，头发盘起，小脸上了妆，他只能轻抚着她的背。
林知意的心跳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减慢，好像小动物被人类顺毛般，她的身体产生舒适和安心的感觉。
“周时序。”
“嗯？”
林知意抱住他吸了两口气，确认他是她可以撒娇的人，她才抬起小脸继续说道：“我刚刚是不是讲的好差劲……我觉得我要拿倒数第一了。”
“哪差了？”周时序的手覆在她脑袋上又放下。
“我嘴瓢了，讲错一个字，你发现了吗？”
林知意还是存着一丝周时序对她摇头的幻想。
“发现了。”周时序怎么会没发现，那份稿子，比她还熟悉的人是他，她讲错一个字最先发现的人肯定是他。
“你看看！我要完蛋了。”
“倒数第一肯定是我。”
林知意开始周时序熟悉的碎碎念，她越讲越难过，周时序赶紧开口把人救回来，他和林知意讲一号选手语速太快，讲了八分钟就结束了；二号选手走出来时不小心扭到脚；三号选手中间卡顿了两次；四号选手的稿子写的一般；五号选手嘴瓢了五次以上，比她还多……
林知意见一个选手走过，她赶紧捂住周时序的唇。
“别说啦！”
“我不完蛋了。”
林知意眨着眼睛对周时序笑，男人拉起她的手。
“林知意，没有人能做得十全十美，你表现的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