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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缪尔抓着脑袋环顾四周，看了半天眼神依旧迷茫：“你们这……我们这……我们是换了个地方了？就用那个铁盒子？就那么一会儿？”

    龙柊掩嘴轻笑，但是龙邕甩开扇子，一声啪响，“是啊，塞缪尔大……”他微微顿了顿，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哦不，先生。”

    龙邕拿着扇子，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在面前扇着，“我们已经到了龙船最热闹的岛——极乐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欲望，语气透着一股yin靡的挑逗，“这里，可是龙船最芬芳的地方。”

    塞缪尔好奇地凑过去，学着龙邕的样子，把鼻子伸向前用力一吸，结果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他揉着鼻子：“这……这香味也太重了点吧。”

    龙柊微微一笑，走上前用嗅盐在塞缪尔鼻子下晃了晃，她眨眨眼，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在这我们就互称名字吧，正好那两位家长不在。”

    门口由两座纯金打造的狮子守护着，像在告诉来客里面是吞吐金钱的销金窟。走入大门，地面铺着厚重的锦缎，柔软的触感像是入口的梦境，缤纷的丝绸与华丽的红色灯笼交织在一起。头顶上悬着一盏由许多纸灯堆叠而成的吊灯，像一座倒吊的塔。

    乐师们坐在高台上，丝竹之音绕梁不绝。大厅正中央是像碧云阁那样的莲花舞台，不过要大得多。一群衣着轻薄的舞妓正在台上献舞，她们裙带飘扬，聚时像千手的仙女，散时像绽开的宝莲。

    龙柊带着他们向楼上走去，走廊上红漆栏杆光洁如新，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的气息，混合着茶香和酒香的醉人味道。长长的红绸从大厅的天花板垂下来，像一条鲜艳的血脉，映照出层层叠叠的光影。

    这时，一名侍女抓着红绸从空中飞来，轻巧地在他们身边停下，端起长嘴壶为旁边的客人倒了一杯茶。身形翻飞，又马上离去，红绸的边缘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绚烂的轨迹。

    塞缪尔朝头上看去，只见侍女们每人手握一条长长的红绸，依托这奇妙的绸带，轻轻一跃便能腾空而起。她们在大厅里飘来荡去服饰着客人，像天降甘霖的仙女。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还不知道你们这有这样的乐趣！”

    塞缪尔感叹道，除了龙柊龙邕其余人也难掩赞叹。

    莉莉看到她们飞快穿梭的样子突然发问：“说起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比我们还快？”

    塞缪尔也突然醒悟：“就是，不是前一天还一起醉在船上吗？”

    龙柊莞尔一笑：“我们走水路过来的，当然快不少。”

    “水路？”塞缪尔疑惑。

    龙邕摇晃着脑袋：“就是东边的码头，天人来的地方，也是……某位极为大胆的小姐离开的地方。”

    塞缪尔恍然大悟，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突然，一名侍女像风一般荡到他面前，伸出手示意他接茶，又转身飞了出去，只留下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莉莉眨了眨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记忆：“我想起来了，那是直通你们水域的码头，就在城门旁边，课上有说过！对了，今年的课怎么办？我们要在三月的时候赶回去吗？”

    这时，一名侍女飞到莉莉面前，轻轻在她耳边插上了一朵白色的花，动作柔美，轻巧如同飘羽。莉莉心头一颤，轻轻摸了摸耳边的花瓣，感受到一股温暖的亲昵感。

    “当然不用！”该隐斩钉截铁地说，“圣巡期间所有事务都要停止，包括涅柔斯的课。”

    龙邕戏谑道：“让那些爱偷懒的家伙又趁机休息了一年。”

    该隐点点头：“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是亚当的光辉照拂让他们一年都是礼拜日。”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飞至该隐面前，动作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她的吻带着一丝挑逗与柔情，亲密又迅速。转身时，她娇笑着，迅捷地恢复姿势，飞快地远去。

    莉莉心里一揪，摸着耳边花瓣的手僵在空中，她刚刚对这个地方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涩。

    龙柊轻轻一笑：“该隐，你可是在哪都很受欢迎啊。”

    龙邕和塞缪尔也纷纷跟着调侃，就连亚伯也在一旁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在掩饰自己轻微的笑意。

    莉莉有些不悦地把耳朵上的白花扔在地上，她挠了挠耳朵，感觉有些痒。

    “砰”地一声，楼顶如同礼花炸开，花瓣雨倾泻而下，一股奇异又熟悉的香味迅速侵袭了每一个人的鼻腔。那些侍女似乎在空中组成了一幅精美的飞天画卷。她们不时飞出，与人互动后便快速回归原位，就像壁画中偶尔恋尘的仙女。

    龙柊带他们走进一个内铺满华贵锦缎的包厢，包厢内雕花的桌椅与屏风交相辉映，中央摆放着一巨大的金制花篮，花篮里盛满了绢花。

    莉莉好奇拿起一朵，发现下面连着一张红色卡片，卡片上用月语写着“花票”，她又拿起几朵，发现都是一样。

    龙柊坐在窗边，端起茶壶给该隐倒茶，还没等莉莉发问她就说道：“这是花票，待会儿用来给花魁投票的东西。”

    “看中了谁就直接砸到她的船上。”龙邕语气轻快，显然对规则了然于心。

    龙柊放下茶壶，抬眼扫过该隐，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各位大人要是有特别中意的人，尽管告诉我，花费方面不用担心。”

    塞缪尔一屁股坐在龙柊旁边，毫不客气地拿起她刚倒满的茶杯，咕噜喝了一口：“怎么个赢法？”

    该隐瞪了他一眼。

    龙柊不慌不忙，重新拿起茶壶继续给另一只杯子斟茶：“投中花魁且投票最多的客人，将有资格与花魁的共度一夜春宵。”

    “那没投中的呢？”莉莉问。

    龙柊轻笑，拿起斟满的茶杯向该隐递去：“那就当作是给姑娘们的赏钱了。”

    该隐接过茶：“有意思，这倒像个博弈游戏。”

    “可不是嘛。”龙邕悠然开口，双手抱胸靠在座椅上，“尤其对那些囊中羞涩的赌徒来说，把所有筹码都押在正确的地方才是最关键的事。”

    亚伯手指顶着眼镜，像在思考：“不过有时候两边下注，也未必意味着稀释筹码。运气好的话，还能骗到别人的筹码。”

    该隐冷哼一声，语气不屑：“用不着那些把戏，庄家永远拥有最多的筹码。”

    龙柊闻言轻笑，手指微微一抬，轻轻搭上该隐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一丝挑逗的柔媚：“当然，那些小心翼翼算计的手段，终究是两手空空的平民才会cao心的。像您这样的人，永远只需要随心而行。”

    说罢，她朝门口挥了挥手，几个侍女陆续进入，每人怀中都捧着一只花篮，整齐地放在桌上。里面盛满了更多的花票，整个包厢都溢出诱惑的气息。

    该隐皱了皱眉，低声：“我不需要这么……”

    龙柊按下他的手：“这是给每一位大人准备的。”

    该隐低头扫了一眼，桌旁摆着六个满满当当的花篮，刚好对应包厢内的六人。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

    外面人声鼎沸，喧嚣如潮。走廊上挤满了人，有些探身到半空中，几乎只靠栏杆支撑着；而岸边的人群更是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屏息望向水域中央。

    红桥如同一条条横跨夜空的锦带，桥头垂下长长的披帛，每一缕都撩拨着水面。桥上的女子们身着华美衣裙，趴在栏杆上，笑声与呼喊交织。她们大多不顾敞开的领口，红袖飞扬，招着远方的游船。

    远处五艘船静静地泊着，每一艘船都雕梁画栋，船头悬挂着串串红灯，灯笼外糊着描金的云纹纸。船身漆黑光亮，上面绘满了卷云与折枝花卉的纹样，船舱门边挂着色泽艳丽的流苏锦幔。

    “那些婚船，可是多少龙船女子的梦。”龙柊指着五艘船说道。

    “让我们看看这些女子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要使出怎样的手段。”龙邕摇着扇子把那张戏谑的脸藏在后面。

    当第一艘船滑入视线时，船头的女子已起身起舞。船头的女子身披赤红嫁衣，衣上金线绣满了翻飞的鸾鸟与盛开的牡丹，裙摆如同燃烧的火焰层层叠叠。头顶凤冠，垂下九枝步摇，每走一步，那嵌着翡翠和明珠的金枝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甩袖旋舞，袖口的云肩织成如意卷纹，绣线细密得仿佛会流动，宛如活物。

    岸上喝彩声不断，掌声如潮。有人抢先将花票扔向船上，霎时间花雨如瀑，洒满了整个船面。女子甚至要用袖子挡住向她砸去的花票，花雨落下，盖住了女子的衣角。

    龙邕懒懒地倚着窗框，似笑非笑地捻起几张花票，随意扔进人群中：“果然热情能赢得人心。”

    他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其余人花票纹丝未动：“这可是今年的热门选手，刚才大厅里主舞就是她。”

    见周围人不为所动，他悻悻地耸了耸肩。

    紧接着，第二条婚船缓缓驶来。这位女子一身嫁衣比前者少了几分艳丽，却多了一分文雅。衣料是轻薄的罗缎，淡青色的底子上绣着层叠的荷花和摇曳的芦苇，仿佛一卷清新的山水画。她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白绫带，尾端坠着一颗青玉铃铛，走动间发出轻轻的脆响。

    她不跳舞，而是站在船头吟诗。塞缪尔一头雾水，他下意识想让莉莉给他翻译，又想到两人还在闹矛盾，只能无聊作罢。

    岸上有人逗弄她：“才情可贵，今夜若能共度良宵，不如作诗一首如何？”

    船上的女子眉眼弯弯，巧笑倩兮，即兴吟出一首打趣诗，不仅得体优雅地回击了岸上人的浪荡，还带着轻微的挑逗，引得岸边众人拍手叫好。她的船上很快也堆满了花票，甚至有人直接将整篮花票抛了过去。

    龙柊目光闪烁，抓了一把花票，轻轻一抛，几乎不带声息地落入船上。

    龙邕扫了一眼仍未动作的包厢几人，嘲弄道：“怎么，都留着花票准备最后一搏？还是说，各位早已心有所属？”

    塞缪尔满不在乎地笑着摆手：“花票管够啊，现在急什么？”

    第三艘船缓缓驶来，艘船上的女子显得格外夺目。她身披霞帔，帔上镶满珍珠，串珠如瀑布般从肩头垂至腰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嵌宝石头冠，点翠的飞燕栩栩如生。裙摆长而拖地，上面织着精细的团花与几何纹样。她的歌声婉转悠扬，似有千回百转的情绪，却没有赢得多少花票——人们似乎因为之前的豪掷而此刻变得谨慎，船头空落落的，显得有些寒酸。

    “看来出场的顺序也很重要。”

    龙邕轻蔑地扔出一张花票，却有一堆花票跟着他一起落了下去。

    他转头一看，莉莉正拿着花篮往下倒。

    那位花魁惊讶地抬起头，对莉莉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莉莉毫不在意：“给谁都是给，我又不需要和花魁‘共度良宵’。”

    亚伯看着莉莉的动作，嘴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深意：“看来，让一部分人掏空筹码，也是一种策略。”

    塞缪尔扔了一颗杏仁在空中，精准无误地张嘴接住：“哈，我看那些人的花票也见底了，接下来的人可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第四艘船渐渐驶近。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子与众不同。她的嫁衣鲜艳夺目，袖口和下摆皆绣满了石榴花纹与团龙纹，充满了富贵气息。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绣带，绣带的尾端垂着一颗绣球，绣球表面缝满了金线盘绕的花纹，流苏垂挂如雨。

    女子笑容俏皮，目光狡黠，她故意将绣球高高举起，挑衅道：“谁要是接住绣球，今晚的花票可都归我咯！”

    她一下掷出，岸上的人顿时蜂拥争抢，笑声和起哄声不绝于耳。

    等快被人抢到时她又用手一拉，绣球听话地回到了她的手上，没等周围人群反应过来，她又是一甩，绣球带着香风擦过一排人的脸，却逗弄般地又被她收回。

    她借着绣球撩拨着岸上的贵客，撩得客人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一个男人大喊着，“我受不了了！绣眠，快把绣球给我吧！”随后把一篮花票也扔了过去，其余人也纷纷向她掷去花票。

    那位被叫做绣眠的花魁候选人轻笑一声，一下把绣球扔到了那个男人的怀里，那人手忙脚乱地接住，激动得面红耳赤，周围人抓着他的肩膀起哄，岸上发出一阵哄笑。

    塞缪尔抓起花篮直接抛了出去，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女人有意思！”还不忘吹了声口哨。

    当第五条花船缓缓驶来时，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船头的女子一袭银灰色的嫁衣，袖口处绣着淡金色的蕉叶纹，光线下隐隐闪烁。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珠花面纱，面纱上嵌着细小的珍珠与碎玉，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抱着琵琶，指尖轻抚琴弦，音色低沉，安静得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真无聊。”塞缪尔皱着眉，低声嘟囔，“这样的表演，谁会买账？”

    果不其然，她的船快要开出秀场时，船上的花票还寥寥无几。

    然而，当她拨完最后一弦，缓缓摘下面纱时，包厢里的四人都停止了呼吸。

    那张脸——

    那张沉睡在记忆中的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面容如一柄利刃，毫无预兆地刺入记忆的最深处。身体里像发起了海啸和洪水般自溺，他们四个人都在涌起的记忆里各自窒息。那张曾经埋藏在记忆深处，却又始终挥之不去的脸，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

    该隐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扶手，关节泛白；亚伯嘴唇微微张开，双手颤抖不停；莉莉僵在原地，眼神空茫；而塞缪尔回头慌乱地抓起几篮花票冲向窗边，却发现那条船早已不见踪影。

    他颓然坐倒在地，懊恼不已。

    其余三人缓过神来大口喘着气，一时间包厢内静得落针可闻。

    龙柊看着他们笑容意味不明，她轻叹一声，语气可惜：“看来，今年的花魁，还是在前两艘船上诞生了。”

    龙邕转动折扇，抵在她肩头：“meimei，要不要去亲自见证结果？”

    龙柊拿开他的折扇：“不用了，到时候在上面看得更清楚。”

    龙邕离开后，龙柊抬手按住该隐的胸口，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帮他顺气。

    该隐冷冷地抬起手臂，将她的手一下挡开。他转身，将一旁的莉莉抱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低下头在她耳边喃喃重复：“没事的，没事的……”手掌不住地揉着莉莉的头发。

    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sao动，有人大喊：“亏大了！”“真没想到！”声音中充满了懊恼和难以置信。龙邕熟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么，恭喜晗玉成为今年的花魁！”

    塞缪尔趴在窗边，手撑着窗框，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居然是她……”

    莉莉挣脱该隐的怀抱，快步跑到窗边，目光追随塞缪尔所看之处。只见最后表演的那个女子正站在船头，手中执着一条鲜红的大花绸带。她一身嫁衣，安静地伫立在夜色中，身影优雅而孤傲，仿佛一幅静止的画。绸带的另一端垂向人群中，像是在等待另一端的人揭开谜底。

    莉莉的目光顺着绸带移动，看到一个男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他身形修长，衣着华贵，黑色的袍子在花灯映衬下闪烁着暗金的龙纹。男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步伐沉稳，直直地朝船头走去。

    莉莉愣住了，随即惊叫出声：“爸爸！”

    男人没有听到她的喊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船头的女子。他微微颔首，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径直登上了那艘船。

    龙邕的声音从人群中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恭喜这位贵客，在最后时刻夺得花魁的青睐！”

    龙柊低头望着楼下的一切，嘴角微扬，轻声道：“看来，还有比我们更加随心所欲的大人呢。”